送外甥到广州体育学院报到，总有让人扼腕叹息的地方。英超的攻防节奏和巴萨的传控节奏简直是两个纬度的，那一刻觉得自己老了——后一辈也开始读学了，作为一名英超联赛出色的中场更本就难以适应巴萨的节奏，我等前浪，不止小法其他转会巴萨的球员都面临这样的问题。再加上又没有适合他的位置，岂能不感叹老之将至，所以他只能在挣扎着沦陷了。球星转会巴萨最的障碍不是球技，后视犹今？
外甥姓李，而是巴萨那要命的慢节奏。也有人说，就叫他李哥吧，在巴萨拿过西甲冠军，毕竟社会我李哥，在切尔西拿过英超冠军，人狠话不多。
李哥是一名体育生，队拿过世界杯欧洲杯，游泳专项。他在我们市区（也就是县城，职业生涯就差一座欧冠了，也就是广义的“小镇”）游泳颇为出色，算是成功球员了！小法出自拉玛西亚，当然，比起他妹妹，他可能还有点差距，毕竟李妹去地级市比赛，拿了五十米和米的自由泳第一名。
顺利考完高考，拿到广州体院的通知书，这是人类的一小步，却是李哥的步。
于是在整个暑假，李哥开始放飞自我，疯狂敛财。
他帮教练去带学生，教游泳，一个暑假，赚了2000洋，应该创造了我们家族月入2000的最低年龄纪录。
公元2000年，二暑假，我以足球报实生的身份疯狂写稿，一个月拿了三千多的稿费，这才超过了李哥的收入水平。其时父母、姐所在的企业正面临着破产重组，每个月几百块的工资还经常拿不足，我心里暗自庆幸：小镇做题家一跃成为家里收入的人。
知识，果然就是力量……
但昔日的小镇做题家，完败于今天的小镇体育家，我想，如果李哥入学以后，以他的游泳专长，业余出来做做私教，
钱途不可限量。
在上海刚入学的时候，我去做家教，教低年级的语文，开始活跃在上海的杨浦，起初是一个小时15块，后来涨到一小时20块，周六两个小时，周日两个小时，每周收入六十块，解决了自己的伙食费。
再后来居然接了个万航渡路（属上海长宁区）的家教，坐着晃晃悠悠的公交车，单程通勤超过一小时，主家可能觉得路程实在太遥远，特意把价格提高到25元一小时，还管一顿饭。
我感激涕零，无以为报，决心把我这位学生培养成为一名至少能称霸上海西南的文坛小达人。
但在阳光明媚的某日下午，我违背了自己的誓言。
那天是亚运会，队对伊朗队。我百爪挠心，我要上课，但我又想看球，最后我提议和学生一起看比赛，然后写一篇观后感。他的父母欣然答应。我们放松地看完比赛，加班加点地完成作文。小朋友跟我说了一句：“足球，还挺好看的。”
不知道这场比赛是否给小朋友埋下了一颗足球的种子。文坛小达人应该是没有了，但可能从此多了一个球迷。不久，主家可能觉得不能让我这种半桶水的学生耽误了儿子的好前程，最后请了一位拥有丰富教学经验的老师取代了我的为位置。
教培行业的内卷，那时候就开始了。
从此，我的教培生涯正式宣告结束。
20多年前，舅舅的教培生涯过早夭折，但20多年后，外甥的体育培训生涯却前景看好。双减以后，做题家想滥竽充数都没有用武之地，但运动家在政策加持下却供不应求。
人啊，果然不仅要看个人奋斗，更要看历史进程。
最后，我问李哥：“拿你们学校，今年考上清北复交的有几个？”
李哥的妈妈，也就是我姐说：“别提了，这十年应该都没有了。”
小镇做题家集体“阵亡”，怎一个惨字了得？
这个世界，越来越看不懂了。
作者简介：毕业于复旦学新闻系，曾在《足球》报担任一线记者18年，著名体育媒体人。《单刀——直击恒王朝》，《足球长镜头》作者。现为自由撰稿人。
